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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妻刘女烈士和珍事略
更新时间: 2024-03-29 04:13:59

亡未婚妻刘和珍,年龄还没有满二十二岁,而且还在当学生,本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功业,此次随众赴执政府,请愿容纳民意驳复八国最后通牒,被政府认为暴动,令卫兵枪杀,致溅血于全国政治中枢的最高级官暑的执政府之前。各界争欲知道她的生平。仅就所知略述如下。

未婚妻刘女烈士和珍事略

刘和珍号素予,生于清甲辰年十一月十五日,到死的那一天,还未满二十二岁,她的父亲九皋,是安徽合肥人,在江西候补。她的母亲姓何,江西人。她因生长江西,入女师大后遂改为江西南昌籍。她的前母,生有兄姊各一人,兄多年在广东军中服务。姊远嫁。她是后母所生的。她七、八岁时,她父亲就死在合肥,当时她母亲在南昌抚养她和她的二弟一妹,家境极贫,米盐常觉缺乏。然而她母亲善于理家,不用仆媪,一切家庭琐务,都是自己做,所以她和她的两个弟弟都能入校读书。逾年,弟妹各死了一个。民七她入江西女子师范学校,为高材生。终年破履烂衣,而读书不辍。南方多雨,街道泞泥,她在街上走,是没有皮鞋穿的,坐车更不必说了,她自生出到死,从没有穿过新里子的衣服,都是用穿破了的衣服,改作新衣的里子。这次殉难时,所穿的棉裤棉袍,还是用破衣服做里子的。她在女师的时候,即决计要到北京来升学,惟感受困难的第一便恐程度不及,第二便是经济问题了。于是她每日除在校上课外,并在外补习英文数学,读书至夜深不睡。每星期日由校回家,除温课外,又到厨下去把大块的柴薪劈小,使她母亲足够一星期之用,习以为常。所以她的母亲也不感做饭的痛苦。她到将毕业的那一年,自己也觉得升学的程度,已经差不多了,惟经济依然无法解决,时常写信给女高师李君桂生,商量升学的办法,并说如果没有学费,就索性在女师毕业后,当几年小学教员,预备积薪水来做升学的学费,这都是三年前的事。

在民国十年,她与我订婚,相约等她到大学毕业后同居。当时我在江西当《中庸报》经理,她时常供给我报纸材料。那年双十节,我在江西联合三十多个同志,发起“觉社”,并发刊《时代之花》周刊。“觉社”的宗旨,在消极方面的,不滥用性欲及赌博;在积极方面则为努力读书。她就是觉社总务股干事。每期《时代之花》,她担任一篇稿子,并轮流任编辑校对事务。是年冬,我因新闻开罪权贵,辑捕甚急,我为避免侦探注目,到她学校里去告辞,仅在她家里留下一个条子就走了。嗣后我转徙沪湘粤桂各处,出入枪林弹雨间,行踪无定,我虽时常有信给她,但半年都接不着她一封信。十一年冬,粤军图赣失败,我绕海道狼狈返赣,相见之下,如庆再生,她并要我在赣谋生,以便朝夕相见,因当时赣督已换了人。过五日,她闻当道又将不利于我,立刻请人送一封信给我,要我立刻往沪,信中不说理由,也不许我向她告别。我立刻从她的意思,起程赴沪。旋赴闽南服务军中,月薪名为八十元,实际上有月发二元的时候,我累积半年,至十二年夏,得八十元,步行九十里,至漳州邮局汇至南昌。她得款大喜,遂作升学北京之计,立刻写信李君桂生说,有了八十元可以升学了。那知道,我这八十元,竟是她今日惨死的远因。不多时,她果然带着八十元,由欧阳仙贻先生同她来京,考入女高师的女子大学(不是现在的女子大学,乃是现在的女师大)。她写信告诉我,说因经济问题,不敢作毕业的妄想,只是读一年算一年,那知竟成了谶语。十三年春,我又寄了一百元给她,她初到北京一年的费用,就是这一百八十元,当时她又写信给我,大意是说我因求她的学费,遂至用生命去冒险,她很心痛,要我摆脱军籍,我不忍拂她的意思,就打电报给她,说暑假准到北京商议将来的职业。我到北京的时候,她这一百八十元中还剩着十元。是年秋,我将回江西再当新闻记者,预约月入二十元。我和她商量,她说只要生命安全,钱少不要紧,从那时起到去年夏间,我每月寄给她的钱至多十元,甚至还只五元、八元。她居然也敷用。去年夏,报馆又因开罪权贵被封,我复来京,至今一周年间,她用款满一百五十元,外表尚觉不窘,这是她个人一生的经济史。

此外便是她的学行方面了。她自入小学,以至于今,除有病及特别情况外,无日不看书,课本之外,兼及课外书籍、报纸、杂志,早起迟眠,几成天性,故学业颇有成就。这半年来,差不多每天都要用电话问我本日做了什么事,看了什么书,如果我答虚过了一天,她便不高兴。但她遇着公益事,或国家大事,又极愿放下书本参予。遇事有主张,又能容纳众意,对仆役亦以平等眼光看待,常责我不应骂听差车夫。那末她对同辈的和蔼,与对师长的敬重,就可想而知了,前年冬,女师大驱杨事起,她正当学生自治会正主席,不受杨荫榆的疏通,竟被开除学籍。她写信给我,说开除不足惜,所恨的是杨不去,校务不能改进。以后杨因此不敢到校,同学又不要她们六个开除的出校,她依然在校照旧读书,做事,进行驱杨,仍不稍懈。去年夏,我来京师,驱杨风潮还没有了结,“闲话”、“流言”日甚一日,废寝亡餐,团结内部,决不牺牲主张。迨章士钊重长教部于八月一日令杨荫榆率领武装警察卷土重来,她竟被警察打倒地下,校中亦断绝饮食,幸各界援助,未致饿死。嗣后,她每日用电话告我,校中状况,令我勿忧,然多日不能会一面。再过几天,章士钊解散女师大,外间风声鹤唳,说当局将有大不利于女师大学生。八月十九日,刘百昭率警围攻女师大。时我走校门外经过,她见着我便出来说,校事发生巨变,我们誓不出门,将来或须喋血校门,说完就叫我走开,别后她最初还有电话给我,以后学校被军警包围,电话又被割断,听说校中已断绝饮食。我和她虽然近在咫尺,无异天涯,悲愤万状,啼笑都非。旋果发生八月二十二日刘百昭率领武装流氓,老妈,打手,围攻女师大之变。我当时听着消息,走到女师大前门,武装警察不许通过,走到参政胡同,又被阻止,下午四时,我到报子街女师大补习科,适教部秘书袁某入内,我乘机追踪入见她。她在一个院子里大哭,对我说身上受伤很轻,不很要紧,但李君桂生死过去了。说了又收泪,带我到屋子里看李君,果然仅存喘息,我安慰了她,并说没有书读,也不要紧,她说章士钊决无使我有书读的可能。再过几天,补习科门禁稍驰,我每天都到那里去帮她办些琐细事。她虽身陷重围,对于复校运动进行仍不稍懈,当时又有章士钊将再雇老妈及用警察将女师大学生强迫递解回籍消息。她对人说,这事到极有趣,解回去,我又来,其将奈我何,迨宗帽胡同校舍租定后,她进行更为勇猛,任怨任劳,毫不恢心,我到校去会她,她常把我引到一个屋子里去,将她应办一部分的事,交给我办,她又出去办别一部分的事,有数小时,不能复见一面的时候,并有时用电话要我去,我到校时,她又出去干别项事去了,仅留下事给我办。九月开学,校事能公开,能受骂,要她做的事,她没有不做的,这次女师大复校,探本穷源,要推她为首功。这虽有一点过奖,然她对于复校有功,是众口一辞的了。不过在他一方面看起来,也恐怕不免说她是败坏学风的罪魁了。至于她的为人,除勤俭之外,还能和平爱众,平生没有和人拌过嘴,这也是一种极稀罕的事。近来她要我再入军籍。我说她前后矛盾。她说,外抗强权,内除国贼,非有枪不可,并说她毕业后,要到军中来当我的书记,同尝沙场的滋味。我说学师范的人,应当当教员。她说军阀不倒,决无教育;打倒军阀后,我再当教员不迟。这是她一年来环境所造成的新思想。我看见她这次的惨死,更相信她的话不错了。她常说读书为实用的,不是骗毕业证书,做装饰品的。最近两月访我的次数特多,然稍坐便走,说光阴宝贵,不可虚掷,我们要知道世间最容易忘光阴宝贵的,便是和爱人说情话。我就有这种毛病,所以常常受她的教训。在情海中还能如此,她平日遇事自然更有主张,有决断了。本年三月十七晚间,她用电话要我第二天同去开国民大会请愿。据理驳复八国最后通牒,我问身体如何?她说伤风作呕,我劝她不必去,她不听。第二天我到天安门稍迟,人丛中并没有看见她。到执政府门口,才远远地见着一面,我又爱看热闹,走到极西的前面去,她们的队伍在东边后面,相隔很远,我觉得此后相见,谈话的时候很多,所以没有走前去。岂知这遥遥一面,便是最末一次的了。当天下午一时四十分,听说里面没有负责的人出来答话,又拒绝代表入内,群众中有人高呼,“这里既无人负责,我们到吉兆胡同去吧!”忽枪声起,群众纷纷倒地。我因离西辕门极近,仓皇向西奔退,经铁狮子胡同绕至东辕门外。她的同学雷君瑜见着我问:“和珍呢?”我说不见。雷君要我再在街上稍候,于是我再往前面视察,只见执政府门前除武装外,实无一人,又不许闲人近门探望。我不得已驰至女师大门前,她一些同学还在门外,站着候她回校,我知事不妙,复回至执政府门外,由许李黻先生到里面去开棺认尸,我一见就认识是她,出声大哭,被警察喝止。同行医生检查她身上,已全无脉搏,摇头叹息。这是民国十五年三月十八日下午十时四十分,遂成了我百世不忘的纪念日。后听说她当府卫队放枪时,曾向西南方跑十余步,复折回向东跑行,至辕门倒地,面已惨白,她的同学何君佩仙,王君淑群,用力牵她不起。是时卫队向王君腰间猛击一棍,并说,“你还要拖她呀!”仿佛拖了又加上一重罪似的。她见此情形,只低声向何王两君说:“你走吧!你走吧,我要死了!”说完就不能开声了,卫兵又用棍在她身上猛击,立刻毙命。事后经京师地方检察官验明,委系中弹身死。十九日女师大将她的尸身领回。我检查枪弹系由右后胁穿入,经左腋穿出,复穿洞左臂,与检察官所验无异,惟遍身棍棒拳足伤甚多,真是体无完肤,那仿佛是检厅没有留意的了。查当日卫兵是由北向南开枪,她所中的子弹,系由右后胁穿入,从左腋穿出,我们可以推想她向南跑的时候,就已中了弹,而且距弹发点很近,并且是卫兵跪倒瞄准射击,所以入口较低,出口较高,绝非流弹所中,证以她倒地后,卫兵不许人拖,且加击数棍,可见早有人预谋置她于死地,按她生前处世和平,又在求学时代,绝无政治上的功过,官僚政客,不知为什么要预谋杀她。有人说她年来力反倒车教育,与当今之复古运动有妨,这就是她致死的远因。只要看当日女生中弹的多半是剪了发的,就可以知道主张开枪的人与她致死的原因了,但据我想除了本校问题外,并没有管过他校的事,而且学师范的人,因了解教育原理,她的知识不许她欢迎复古,这也不足以构成死罪。至于暴徒共产党这些名词尤与她风马牛不相及,我一连想了三天都想不出她该死的理由,大约是命该如此吧。

我民十和她订婚后十日,即仓皇奔走,民十一回赣聚首五日。民十三在京两月,时有过从,最近我亦不过八个月在京,彼此见面的时间,还是不多。所以我知道她的事迹,不过如此,溯她从出生到死二十二年间,丧父,丧弟,丧妹,家庭经济又十分窘迫,我又连年与世不合,致她物质上精神上,没有一天得着相对的满足,而她安贫好学奋斗的精神,始终如一,这是我近来他端抱歉之余,而又引为快慰的事,那知到底她还要在我脑筋上,刻下极深的创痕啊。去年,她的母亲与我计划她弟弟和理升学的事,还说总要和珍和理两人有用,我就是少吃几碗饭,也是快乐的。她死后,和理还寄给她的一封信说:“母亲因病手,我已学会了做饭,姊姊暑假回家时,请吃吃我做的好饭吧!”那知道,永久不回来吃你做的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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