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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脚王跃进
更新时间: 2024-03-29 05:31:15

        王跃进这个人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平凡而普通,在溪镇人民的眼里平凡而普通,这也很正常,因为在他的一生中,既没有气吞山河,更没有柔肠断魂的故事发生过。如果不是因为好酒的话,那么溪镇有很多人不会认识他。

拐脚王跃进

       王跃进一生唯一的亮点就是当过兵,为保卫人民断了一条腿。但在溪镇人民的视线里,他的亮点是酒而不是腿。这不能怪溪镇的人民觉悟不高,而是王跃进对于腿断的经过,描叙得简单了再也不能简单:在施工时被石头砸的!所以溪镇人民记住的是一个这样的王跃进:每天一早,当红星饭店的服务员刚刚打开店门,王跃进的左脚便踏了进来。这个镜头只有在春节放假的日子里,会短暂地停播几天,其他的日子都风雨无阻地在放映。

        好酒的人在意的是酒,而不在于菜。时常能见到这些酒者的面前,也就一个小碟子,里面装的不是能数得清的花生米,就是一两块豆腐干,偶尔开次荤,顶多也就弄点鸡爪、鸡头之类,一端起酒杯便是大半天。王跃进则不同,只要他一坐下,服务员便会给他打上2斤黄酒,端上一段熏鱼,外加两只茶叶蛋。别人是一小口酒一小口的菜,坐在那里慢悠悠喝。王跃进却是大口地喝酒,大口地吃菜,像是吃慢了的话,就有人来夺他的酒抢他的菜似的。王跃进也不像众多的酒者那般聚拢在一起,聊天时流的口水比喝下肚里的酒还要多。王跃进从不和别人一起喝酒,哪怕有人坐在他对面,和他不停地说着话,王跃进总是眯着眼睛,想着自己的事,喝着自己的酒。他从不去夹人家的一口菜,也不让别人吃自己的一口菜,因此,很多的时候,一张宽大的八仙桌只有他一人独酌。

       等酒和菜快没了的时候,王跃进就冲着服务员喊道,老规矩!没多大工夫,一碗油炸排骨面就热气腾腾地放在了桌上。这是王跃进一年,天天不变的老四样。

       酒喝足了,面吃饱了,王跃进抹下嘴再点上根烟,然后带着一种陶醉醉的表情,身体一高一低地往镇东的单位去上班。高中生、党员,带着一条残腿回来的王跃进,先是被镇里安排搞宣传工作。未料想,他连个思考都没有就拒绝了。找他谈话的组织委员愣了半天,进镇政府上班,哪怕是扫地、搞卫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可王跃进却是拒绝得干脆。再安排他去农机站,王跃进却提出了要求,去可以,干门卫!他的理由很简单,一个拐子能做什么呢?看门是最好的职业。组织上见他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就安排去守大门,这一守就守到他退休。

       该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尽管王跃进腿不方便,他的条件还算不错。上门做媒的人是不少,可王跃进似乎对结婚并不感兴趣,有时说媒的人刚后脚进,他就前脚离开了家。父母为此和他闹过好几回。最终他一怒之下把门卫当成了家。后来父母也就对他死了心。好在王跃进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都帮王家传宗接代了。

       回到溪镇后的王跃进,与参军前是判若两人。以前是有说有笑,而回来后,他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哪怕是一丝丝的微笑。他成天耷拉着脸,像是满大街的人欠了他债,。从小一起长大的,也在他阴沉的脸前,慢慢远离了。没了老朋友,也没有新朋友,甚至亲戚们和王跃进的关系,也被锁进了抽屉里,在时间的堆积中发霉、腐烂。他的世界就如被蜡纸紧紧包裹着,密不透风。起初,许多人对他的腿特别地感兴趣,特别是在王跃进回掉了一门门亲事,搬到单位住以后,人们对他言语,就像江南的雾一样,笼罩在溪镇的上空,久久不肯离去。许多人都以为,王跃进是因为腿伤受了刺激,人才变成这样的,也有人说,王跃进的命根子也受了伤,成了废物,他才变成这样的,也有人说,他在部队时和附近一个有夫之妇好上了,结果被人家的丈夫打断了一条腿,是王跃进花了钱,买通了部队领导,才搞到了工伤。一个个传说,在人们的嘴上反反复复地传递着。对于这一切,王跃进始终保持着沉默。

       没有人能够靠近王跃进,也就没有人能撬开过他的嘴。时间长了,这些言语又像是雾碰到了风,随即消失而去。于是,关于王跃进的一切,便随着七浦河的水往长江而去,在人们的心里慢慢淡化了。毕竟王跃进不是他们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只是在他们无聊的日子里,碰到了一个话题罢了。

       大家羡慕王跃进过着舒奢的日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更何况他领着工资,又拿着扶恤金,每天好酒好菜地吃着。可这样的羡慕也仅仅是羡慕,要不你也到部队去拐条腿回来,别说是拐了腿,就算是能当上兵,那也是千里挑一了。

       当时,能穿上军装成为一个光荣的革命军人,不仅仅是全家的光荣,更是全镇、全大队、全小队的光荣。在上世纪70年代,能光荣入伍的难度,绝不亚于现在买彩票中一千万。王跃进出身世代农民,属劳苦大众,可谓是根正苗红,而且他是当年寥寥无几的高中生。如果王跃进不去当兵的话,那也一定会成为有培养前途的好青年。王跃进想去参军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这样的想法在当时很流行,特别是在农村,把军营当成一块跳板。这情形就如上世纪80年代出国,90年代做老板,21世纪当小三一样。王跃进是穷怕了,他的父母更是穷怕了,全家都渴望着读了三年高中没有跳进师范的王跃进,能跳进军营。

       王跃进很争气,并未费多少周折就拿到了人伍通知,这让他那个老实的父亲亢奋了起来,同时也做了一次伟大的壮举,那就是带着儿子到镇上的红星饭店饱食了一顿,一碗油炸排骨面、一碗山药糕、两只五香茶叶蛋、一小段熏鳊鱼。这是王跃进活了18年吃的最丰盛的午饭,也是让他第一次知道了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的美味。王跃进在镇上读了三年高中,从未跨进过任何点心店,更别说这样的百年老店。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起。每次上学,都要穿过窄窄的老街,到镇最西边的学校,闻到香得让人直流口水的油炸排骨时,王跃进采取的办法就是屏住呼吸,低着头一路小跑冲进课堂。记得有一次,在路过红星饭店时,正好碰到个同学从里面出来。同学叫住了他,说今天是他的生日,吃了碗排骨面。看着同学油腻腻的嘴,还有嘴角上残留的面粉渣,王跃进在家吃的山芋粥,顿时在肚子里疯狂地晃动了起来。他的鼻子拒绝不了排骨的香味,这一路走得是口水直往肚子里咽。偏偏同学还问他,你吃过这东风饭店的油炸排骨吗?那是娄城一绝,这饭店可是百年老店,解放前叫紫阳馆,在娄城名气很大!听着同学的话,王跃进低着头说,就吃过一次,味道的确好。说这话时,王跃进感觉脸上热热的,只好加快脚步往学校去。同学跟着后面急着说,王跃进你这么急干吗,上课时间还早呢!这样的尴尬,王跃进是一辈子忘不掉的。

       王跃进知道了油炸排骨的味道远远超过了红肉,山药糕比山芋更细腻,而且吃后不会放屁,熏鱼比其他做法的鱼,肉更香。。而这些味道一直到了晚上,还停留在王跃进的舌尖上,久久游荡不肯离去。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地吃着,父亲在一旁始终微笑地看着,桌上的一副筷子从开始到结束一直没有动过。爸,你怎么不吃啊?望着儿子疑惑的表情,父亲笑了笑回答,说他小时候经常来吃的,可惜现在的味道和以前是不能比了。王跃进留了半碗山药糕,放在了父亲的面前说,您就吃点吧!尽管已经吃了这么多的食物,他的肚里依然没有感觉到饱,尽管他还想吃山药糕。父亲看了眼儿子,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又把碗放到了儿子面前,你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吧。

       王跃进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离开了溪镇。在踏上新的征途时,王跃进心里装满了豪情壮志。在当年96个溪镇热血男儿里,王跃进是为数不多被分配到北京军区的。北京军区的范围从河北到内蒙古,可不管怎么说,只要带上“北京”两个字,那就意味着是保卫首都,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的,那是至高无上的光荣。可惜非常遗憾,王跃进没有分配到北京,哪怕是在首都附近的任何一个村落或是山沟里。在这批苏州兵里,王跃进唯一被分配到了唐山的一座大山里守水库。真因为如此,王跃进在部队所发生的故事,才会保密到今天。

       新兵训练结束,到连队报到。连长看了下王跃进的档案,又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问道,会游泳吗?会!王跃进一个立正挺着胸回答。会钓鱼吗?连长又问。王跃进一下愣住了,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会钓鱼吗?连长又重复了一遍。会!王跃进嘴上回答着,心里却在琢磨,看水库要会游泳,这是肯定的,可和钓鱼有什么关系呢,难道钓了鱼到菜场上去卖吗?看着王跃进迷惑的表情,连长“呵呵”一笑说,你去一排2班,至于钓鱼的问题,到时你们班长会告诉你的。

       班长姓余,是浙江嘉兴人。嘉兴和苏州同喝一条太湖水,两人的关系是绝对老乡。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而他们两人见面,显然不会有这样悲戚戚的场面出现。班长在山里待了两年,终于见到了个老乡。王跃进离家一个多月,终于听到了久违的乡音,脸上充满了喜悦。虽然两个城市紧靠在一起,又同属吴文化地区,可在方言上还是有点差别,然而,两人还是感到了无限的亲切。一个连队一百多号人,就他们俩是江浙人,因此,还没到宿舍,班长就没有了老兵的架子,就搂着王跃进的肩膀,开始说起了连里的情况。原来,师部几个首长都喜欢钓鱼,水库,当然是绝佳的钓鱼场所。每到空闲时,首长们都会来这里轻松一下,既然师首长们喜欢钓鱼,那么下面的团长、营长们自然而然也喜欢钓鱼了。为了接待好首长,连里就把会水会钓鱼的战士,集中安排到了2班。平时负责水面的值勤,有首长来钓鱼时就做后勤。所以,2班的工作相对最轻松。连里的许多战士都削尖了脑袋瓜想进来,可你在水上没几下工夫就只能干瞪眼。为首长服务好了,那自然不会吃亏。碰到首长手气好,一开心,扔几条鱼下来,让大家开个荤打个牙祭。要是钓到了大的,首长没准会放下几包好烟,慰问下战士。如果你机灵聪明,首长又是手气好、心情好时,没准会把你调到师部警卫连去,那你就福星高照了。连长当年和我们一样,结果被师长看中,先是当警卫员,没出四年就……听着班长的话,王跃进庆幸自己碰上了好运。没想到这钓鱼居然能和提干扯上关系。早知道有这等好事,他在家就应该好好地学习钓鱼,可他脑子里以前总想着考上师范来个翻身。水乡的孩子一到放暑假,哪个不是天天在河里泡着,王跃进的游泳功夫算是可以,但钓鱼的水平连他自己也不敢恭维。

       到宿舍安排停当后,班长就带着王跃进去水库边熟悉下环境。转悠了半天,班长突然指着冰面上的一堆稻草说,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王跃进看了半天,也想不出个道。哈,你这个苏州人不知道北方的冬天是怎么钓鱼的吧?北方气温低,冰层厚,钓鱼就得砸开冰。为了防止再结厚冰,就在这窟窿上盖上厚厚的稻草,下次再来钓就不用狠命地砸冰把鱼吓跑。说着,班长领着王跃进走过去,掀起稻草,果然只有一层薄薄的冰。这样冷的天首长还来钓鱼吗?望着眼前的冰天雪地,王跃进难以想象首长是怎么钓鱼的。要是天能连续好上一个星期,我敢保证首长们一定会来钓鱼。

       没过多久,王跃进就见识到了冰上钓鱼。这天已过了9点,班长喊着王跃进,首长马上要来钓鱼了,你赶快去司务长那里领一袋碳到水库。钓鱼要碳干吗?王跃进好奇地问。你哪来的废话,赶紧点。王跃进一路小跑,脑子里却想不明白,这钓鱼用碳干吗,不会是烤鱼吃吧?

       当王跃进气喘吁吁扛着碳赶到水库时,连长、指导员早在稻草边站着。余班长已经放好了凳子,接过碳,把它倒进了一只改装好的油桶里,叫王跃进点着。而后他就掀开稻草,轻轻几下敲碎了冰,打了桶水上来,又把糠放进去搅拌均匀,撒进冰窟窿里。王跃进知道这叫打食,为的是吸引鱼过来。余班长这边弄好,王跃进也把碳点燃了。就在班长把一壶水放到碳上的时候,连长和指导员几乎同时叫了起来,来了,来了。随后两人急奔而去。王跃进抬头望去,两辆吉普车一前一后往水库驶来。班长,今天哪个首长来?远远的一群人下了车,往这边而来。王跃进紧张地看着。是师长和参谋长,你别紧张,到时听我的就行。班长我不紧张。嘴上说着不紧张,心里早就慌了起来,首长还没到,王跃进的身体已经绷直了,腿上好像使不出力,脸上隐约地在开始出汗了。你小子怎么这样没出息啊,师长又不是狮子会吃人,这老头很好的。班长笑着拍着王跃进的胸脯说,出息点,别丢咱江浙人的脸。

       师长的确不是狮子,他走到王跃进的身边突然停住了,盯着王跃进上下打量了一番,微笑地问,新兵?王跃进没想到师长会和他说话,居然没有回答,直愣愣地立在那里。幸亏旁边的班长反应快,他捅了下王跃进,首长在问你话呢。王跃进这才省悟了过来,立马一个敬礼,报告首长,我是今年的新兵!哪里的?苏州农村。会钓鱼吗?不会!不会,苏州农村出来的不会钓鱼?师长听了愣了下。报告首长,王跃进是说这冰面上不会钓鱼。班长在一旁解释。师长听后微微一笑说,小伙子挺老实的,不错。然后又拍了下王跃进的肩膀,在部队要好好锻炼!是,首长!

       当首长们坐下开始钓鱼时,王跃进才明白,这碳既是给首长取暖的,又是给首长烧水喝茶备的。你知道吗,师长手里的鱼杆可是正宗的美国货,当年在越南打美国鬼子时缴获的。班长轻轻地告诉王跃进。注意力还处在高度紧张的王跃进,哪会注意师长的鱼杆。听了班长的话他才仔细地观察了起来。鱼杆是用金属作成的,可以伸缩,在阳光下泛着光亮。别说王跃进没见过,就是整个溪镇乃至整个娄城,估计也没人能见过。怎么样,带劲吧。班长是见过场面的人,丝毫没有紧张感。没多大功夫,一条8两左右的鲫鱼就起水了。鱼在冰面上活蹦乱跳了几分钟就冻住了。王跃进看得是吐着舌头惊叹,这样厉害啊!

       水库是属于地方的,保卫工作有部队兼管。在营房的不远处,就是水库管理区和宿舍区。因为有部队在,所以管理区的工作人员不多,主要是负责水库日常的设备维修。上世纪70年代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更何况是在山上,平时的生活十分枯燥。因此,管理区的职工经常在空闲的时候来营房打球,管理区和连队的关系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么大家的关系也就十分的密切,没多久,王跃进就有了新朋友,水库的技术员胡小天。胡小天是上海人,比王跃进大了8岁。大学毕业后,和女朋友一起,自愿到最艰苦的地方锻炼。王跃进和胡小天两人,开始并没有刻意地去接近,只是因为语言上的亲切而接近。娄城位于苏州的最东南面,南和嘉定,东和宝山相连,又和崇明连着长江水。因此,娄城的文化是吴文化和海派文化相融合的,在某种程度上更亲海派文化。能在深山老林里听到相通的乡音,那无疑是幸福和快乐的。胡小天每次来营房,总会找上王跃进和余班长,聊上几句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话题。比如,哪天有时间,他叫老婆林玲包些馄饨,请两个老乡去聚聚。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停留在嘴上,从没有过实质性的行动。林玲是搞农林的,负责管理区的一大片果园。和对王跃进的热情相比,班长对胡小天的态度是不冷不热。每次听到胡小天发出邀请时,他总会嘴角微微地往上一翘,露出不霄一顾的神情。等胡小天走后,班长冲着他的背影对王跃进说道,狗屁,上海人又抠又精,别说吃到他的馄饨,就是能抽到他的一根香烟,也比登天难。班长的话没错,三人在一起时,从没见过胡小天掏出烟请班长抽。倒是班长发过,可胡小天抽着班长给他的北方烟时,嘴上忘不了还要嘀咕一句:北方烟太冲,还是上海的烟好!

       大 概是受了班长的情绪感染,也可能是和胡小天接触的次数多了,胡小天上海小男人的个性更是暴露无遗。倒是胡小天的老婆林玲,上海人的那股傲气并不多。林玲有时也会带着3岁的女儿到营房来玩,见了谁都是笑眯眯地打着招呼,很受战士们的喜爱。由于地域的缘故,她和丈夫一样,与班长和王跃进之间说的话最多,有时她还会带上两只从果园里偷偷采回来的水果,悄悄塞给他俩吃。有时看到两人衣服破了,还会主动地帮着补下。王跃进也就明白了,班长为什么对胡小天看不习惯,却还发他香烟的原因了,班长是看在林玲的份上给的。

       王跃进和胡小天的关系,就这样不冷不热地相处着。两人之间的关系在一夜间翻天覆地地改变,是缘于胡小天的宝贝女儿。

       汛期近了,管理所开始对水库的设备进行全面的维修。由于有的设备要到上海才能采购到,胡小天是上海人,人熟地熟,因此就安排胡小天去上海,顺便也让他回家看看。本来林玲可以带着孩子同行,但这时的果树,有的刚开花,有的要施肥,这些都需要在林玲的指导下进行,林玲只好放弃了和丈夫同行,一个人带着女儿留下。水库男职工多,而且大多是单身,管理所不可能特意为他们的孩子办个托儿所。平日里,水库的工作不忙,夫妻俩就轮着领孩子。现在丈夫一走,果园又忙,林玲只好把孩子锁在家里。

       这天,王跃进从山下的镇上办完事,回来正好路过胡小天的家,他听见屋里的孩子哭得声嘶力竭。那么丁点孩子,一觉醒来不见了母亲,哭也是正常的,粗心的人也不会去特别在意,最多也就是叹声气说道,这孩子可怜啊!王跃进却停了下来,他感觉孩子的哭声不对劲。架好了自行车走近窗口,这一看吓了一跳,蚊帐烧起来了,躺在床上的孩子被吓得手舞足蹈地放声大哭。原来,林玲中午给孩子吃好饭,哄了她睡着后,怕山里虫多,就点了盘蚊香放在床边。哪知,孩子睡觉时把盖在身上的毯子蹬下了地,正好落在了蚊香上。幸亏王跃进路过,不然孩子的命估计也就没了。

       就这样,王跃进和胡小天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同时,也让自己跨过了人生前进路上的第一道坎。万事开头难,这头开好了,余下来的路就会平坦了起来。提干要先入党,入党要先入团,这是程序,一个必须走的程序。救人英雄王跃进就这样成了个光荣的共青团团员,并且成了连里的培养对象。大家都认为王跃进的命好,第一次见到师长,就被师长拍了肩膀,别人一天在宿舍区路过好几次,却碰不到机会。这好比一颗好的种子,碰到了好土地,又很及时地遇到了好风、好雨、好阳光,不茁壮成长那才怪呢。

       转眼,又是一年。王跃进从一个新兵已经成长为了副班长、预备党员,这一切都将表明,王跃进的将来,正按着自己心里所想的目标,有条不紊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着。

       这天晚上,同期入武的李永红原本带着新战士值勤,却不料新战士突然拉肚子,王跃进责无旁贷地代起了班。这一代就代出了大事。临近换岗,两人沿着水库往回走。在淡淡的月光下,远处有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

       谁?李永红拿着手电筒往前方照去。人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慌乱地跑了起来。站住!两人撒开腿就追。再不站住就开枪了!王跃进大喊着。人影听见要开枪反而跑得更急,但步伐却明显地杂乱起来,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前面的人影也愈发的清晰,那人手里似乎还拎了瓶子。王跃进感觉这个身影有点熟悉。我开枪啦!见人影丝毫没有停止的感觉。就在这当口,那人的脸侧转了一下。就这瞬间,王跃进认出了这张脸,后面的李永红也应该认出了这张脸。王跃进脑子一个停顿,下面的脚就一个踉跄。紧跟着他的李永红哪料到王跃进这么一个变化,结果狠狠地把王跃进撞翻在地。措不及防的王跃进倒地时,小腿狠狠地撞在了一个石头上,当即疼得大叫一声,双手抱着腿在地上打滚。

       当王跃进喘过气回过神来时,李永红和闻讯赶来的战友已经把人逮住了。

       在李永红的背上,王跃进再次看见了那张脸。真的是他,深更半夜跑到水库干吗?

        一夜间,王跃进和李永红成了英雄。有了英雄就该有下地狱的人,这人就是胡小天。

        这次,王跃进当英雄是付出代价的,就是腿骨折了。骨折不是什么大病,古时就有了柳枝接骨,何况已是上世纪70年代。但能接好断了的骨头,需要看碰到什么样的医生。遇上庸医的话,感冒挂水都可以把你挂得年年别人给你过清明节。幸亏王跃进没有得感冒,只是腿断了而已。战友们把王跃进送到了山下的师部医院,这里的设备虽不是一流,医生也不是一流,但治疗这样的伤却是小事一桩。可王跃进伤得不是时候,值班室里只有一名工农兵大学来的实习医生,正宗的医生都去“五·七”干校接受为期一个星期的教育了。片子出来后,实习医生仅仅用眼睛瞄了下说,骨头断了。于是,就动手在王跃进的伤腿上打上石膏,把断处固定住。

       躺在病床上的王跃进,尽管伤处疼得他咧着嘴,可脑子里想的却是胡小天半夜出现在水库的事。没想多久,他便在麻醉的作用下进入了梦乡。等到醒来时,外面已经阳光灿烂,班长早就为他打好了早饭。

       班长,那胡小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不上吃早饭,王跃进就问起了这事。

       听说他是往水库里投毒。班长刚说完这话,就把王跃进吓得忘记了自己的腿受了伤,身体一下坐直了,随后又躺了下来。王跃进想抓住他的时候,胡小天手里是拿了个农药瓶,里面全是农药。

       投毒?王跃进看着班长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你当时有没有看到他手里拿了东西?班长问。好像是拿了个瓶子模样的东西,后来我摔倒了。王跃进仔细回想着昨夜追胡小天的情形。班长,你说凭胡小天的胆量他敢这样做吗?就他的胆量,我估计连条狗也不敢杀。

       狗都不敢杀,敢投毒吗?再说了,这么点的药水倒在水里,别说毒死人,就是毒死条鱼的概率几乎也是零,除非这鱼张着嘴等喝农药。班长,你说呢?

       话是这么说的,可要是里面装的不是农药,而是其他剧毒的药水就不好说了。班长叹了口气说,等会就有消息了。

       我想是误会了,胡小天投毒,我不相信。王跃进像是在自言自语安慰着自己。

       你就别多想了,安心养伤,胡小天是不是投毒,不是我们在这里能定的,快吃早饭吧!班长把早饭递给了王跃进,看着他慢慢地吃着。

       余班长,请你到院部接电话。门外护士叫着。看着班长去接电话,王跃进把手里的早饭放到了床头柜上,两眼望着外面发呆。

       班长一个电话接了大半天才回来。等会连长和指导员要来看你。班长说话的情绪和接电话前有了不小的变化。连长他们和你说了胡小天的事了吗?王跃进心里惦着胡小天。嗯。班长点了下头,坐了下来。那瓶里装的是毒药,至于是什么毒药,要等县公安局化验后才知道。

       啊!王跃进惊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连长他们一会就到,具体的情况会告诉你的。班长,良久,王跃进才开口说道,你说胡小天会投毒吗?听着王跃进的话,班长沉默了很长时间。王跃进啊,这事咱们还得听连长和指导员怎么讲,你说是吗?班长叹了口气,抽起了烟。屋里静了下来,只有淡淡的青烟毫无目的地飘荡着。

       王跃进相信班长所说的一切,但他不相信胡小天真的成了投毒犯。

        当连长和指导员来后,他的思维则是进入了一片浑浊。

       简单的寒暄过后,指导员就严肃地告诉王跃进,昨天抓到胡小天时,他手里还攥着农药瓶。打开瓶子,里面谁也闻不出是什么农药,但刺人的味道让大家相信这绝对是毒药。为了对胡小天本人负责,部队就派人把瓶子送到县公安局去化验了,结果是有多种剧毒农药掺合在了一起。这是件很严重的政治事件,里面可能还有更复杂的元素存在。营里已经把这情况汇报给了团里,目前,上级领导经过慎重研究一致认为,这可能是起反革命投毒事件。师长说要嘉奖我们连和你们两个战士。我临来时,还接到了师长的电话,要我代他向你这个英雄表示亲切的慰问,希望你早日康复!过会,团长、政委要来看你这个英雄。

指导员一口气讲完了,王跃进听的是目瞪口呆。投毒,英雄?一切来得这样突然,仿佛是在梦游。胡小天投毒,他投毒?王跃进茫然地看着指导员。小王,我们了解你和胡小天一家的关系,可感情是代替不了事实的。

可那点毒,根本毒不死鱼,更别说是人了。胡小天为什么要投毒呢?王跃进为胡小天做着辩解。

小王同志,你别激动!指导员按住了王跃进的肩膀,语气是愈发的严肃。你还很年轻,对许多事情的考虑也简单,这一瓶毒药可能毒不死一条鱼,可每天要是有10个像胡小天这样的反革命分子,那最终的结果将是什么样子,你考虑过吗?指导员的这番话,王跃进肯定是没想过,因为他连胡小天会投毒都不会相信,怎么会想得这样严重,这样深呢。

等会团长、政委来了,你小子嘴给我把实了,千万别说刚才的话。一旁的连长突然插了话。现在机会就在你面前,你昨天的表现非常勇敢,入党肯定是没问题,如果真如师长说的要嘉奖,没准到时弄个三等功,说不定还要给你提干呢。连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跃进,似乎要把他一口给吃了。

入党、提干,这样的好事谁不想,王跃进梦里都想过无数次。现在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来得那么毫无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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